家中闲记二则

其一 逃蟹记 今春家姊购蟹。甥将两活泼者捡出入盆。少顷,甥见我欲动之,号声阻止。姊笑曰:舅自莫肯伤。甥将信将疑,见我止添水耳,遂安。 是夜读书无眠。夜半至厅,惊见盆中空空如也。遂持电筒跪地细找,几经寻觅,终复入盆中。感慨其竟知自命而奋逃,然离盆无水,何以得安?借微灯注视盆中,小东西默默相背纹丝不动,竟如两块灰绿顽石。 次日大觉醒来,闻两蟹复出逃几次,早已死终。见其尸体,心下释然。
其二 陶茶记 重阳省家,家有一湖,湖畔一屋,朴朴不张,乃陶艺小馆。馆主黝黑中年,陈设茶台,唤吾共饮,欣然落座。余叹曰:游艺之人若终无朋友心,亦非能谓悟艺也。馆主闻之而喜,乃取自制陶盏置茶,余品之,叹其味竟异乎常,似有湖水生气存焉。馆主更喜。于是把盏谈道,不觉黄昏。余竟于不期然间心安理得讨受半晌好茶,幸甚。作别既出,心静如觉,唯晚风漾漾,水波微兴。乃归。
翻译:
今年春节姐姐购买了一些螃蟹。小外甥挑了两只活泼的放入盆子里。不一会,外甥看见我想动他的“宝贝”,大叫着阻止。姐姐笑着对他说:“你舅舅自然不会伤害它们的。”外甥将信将疑,看见我只是为它们添水,也就安静了。当天晚上我读书到半夜还没睡觉。想起了什么就走到客厅,忽然发现蟹盆里空空如也。于是拿着手电筒跪在地上仔细寻找,找了老半天,终于又把它们放入盆子里。我感慨它们竟然好像知道自己命运而奋力逃跑,但是离开了盆子,就没有水,又怎么能得到安全而保命呢?借着微弱的灯光我注视着盆里,看见两只小东西默默相背而卧,一动不动,就像两块灰绿色的石头。第二天大觉醒来,听说两只螃蟹又逃跑好几次,早就折腾死了。当我看见它们的尸体时,悬着的心竟然放下来了。
重阳节回家看望父母,家附近有一片湖,湖畔有一座屋,屋子质朴无华,是一间小小的陶艺作坊。主人是个黝黑的中年汉子,正摆置茶台,叫我一起喝茶,我高兴地落座了。我感叹说:“搞艺术的人要是没有友朋万物之心而自高自闭,也不能说是领悟艺道的高人啊。”主人听到这话很是高兴,于是取出自制的陶制茶盏来置茶。我饮一口,细细品之,感觉沏在陶杯里的茶味竟然与常有异,好像有屋外湖水的生机气息。主人听之更加喜悦,于是两人一边喝茶一边谈道,不知不觉已是黄昏时分。我竟然不期然间心安理得享受了这一下午的好茶,真是幸运而美好的经历啊。与主人告别出来,心境就好像刚刚醒来的样子,平静安适,只有晚风轻轻吹来,屋外湖水微起涟漪。于是回家去。

作者:iglooo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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