丽江古意

性简而形拙，谓之古意也。远古先民，蒙昧未开，造石斧、着兽皮、居洞窟，朴拙粗陋，全无一物堪奇巧，然今人偶得其所遗之一二，如获至宝焉。后人之于前世遗存，原当如是，盖因人者，生具溯本之性，亦怀思古之幽情也。

庚寅年九月，余因差赴丽江，公干间隙，促访古城，亭台楼榭今不复能详，然得其古意也。

吾忆中之古城，但石径、木屋、水渠、三者合一而已。

城中路径，皆以青石为底，古人采石山中所砌，路面磨滑有光，逾今行于其上之人，不知已历几多湮灭新生者。余默然徜徉，凝思有所寻，忽而释怀焉，去已空空，来亦杳杳，余今似一尘飘至，过也无痕矣，何有他虑哉？

道之两旁，排以木屋，无非商铺也、酒肆也、客栈也，俗务营生，较之都市有异乎？非相异也，然青瓦鳞鳞，轩庭素朴，观之可亲，似觉故旧曾识，不期而遇焉。

丽江之水，符其名矣。重楼阶前，瓦舍檐下，遍开汇通之渠，渠上又植柳，水中犹放鲤。凡水渠所至，淙淙焉、澹澹焉、潺潺焉，激为碎玉，洄为碧泓，水之清丽灵秀，自蕴千载，疑具神识矣，性甘冽，主净化，沛然穿流间，浮世尘嚣为之一空，古城内里，澄透如镜。

古人开物之能，比今不及，凡事用简而守拙，应势于自然，有天人两利之心，古之风物，乃有浑然天成、意度自闲之美也。此非厚古而薄今，盖古既有美，则今之宦者，何欲尽毁之？彼等不修祖茔乎，不存祖物乎？非也，敬祖之心，众人皆具，而有在宦位者，心智为私利所蔽，泯然不觉其谬矣。有平古迹而立商厦者，惜乎哉，有毁真古而建仿古者，怪乎哉，世间愚顽，不一而足也。

古亡而今盛，有其律也，然不可臧否无度、否即尽剿。先民之心血凝结，当承而传之，有所留存，勿使灭绝也，古迹如是，文言亦如是。今人存古，后人亦存今，宁有惑乎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