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明记

清明，又名寒食，国人旧俗尔。其之源流殆难可考，云时令者有之，云记介子推者有之，莫衷一是。然未可见疑者，乃吾国民俗所不分也。

是日，父唤吾即起。逮至诸事毕，亲友谓余等先行，众人随之，父与予遂行。盖城中动土甚频，闾巷皆覆浮土。每逢大车辗轧，尘泥扬卷，昏昏然不能视物，余甚厌之。逮行之葬吾祖山下，诸人未至，余父告余先祖少时行止，其贫贱凄苦之状，闻者无不泣涕郗歔之。未几诸人乃至，各循旧例执纸烛花炮之属拾径而上。

初行不远，山径稍宽不觉逼仄，待至山腰，草木繁列如墙，人行其中类穿小巷焉。及上至家祖坟前，众人多吁喘不定汗如雨下矣。余祖墓前有树二分居左右，一枝叶甚茂，望之如华盖，另一宛转曲折，状若腾蛟，二者尽得其所长。须臾，天飘乎细雨，山中雾霭萦绕不辨左右，远之道路、村舍、丘壑，不复见矣。余观乎茫茫天地，顿生浩浩乎凭虚御风之感。俄而诸人已燃诸香烛毕，余随之祷祝，曰：呜呼！吾祖！天不假年，令汝寿终，今具鸡豕，列汝坟冢，魂归来兮，来享配烝。祭毕，环顾满山花色，恍若先人笑貌矣。

余念及同侪，能言清明之节俗者有几？屈指可算也。然知域外复活节者，多如瀚海。二者比之何其大哉。岂吾人欲背其祖乎？非也。文教之不兴，礼仪之不存也。想校中垂髫，多为乐、画、西语之累，岂得一闲暇以诵典章乎？是以街上但闻鸟语抉舌，不闻诗书春秋多矣。奚何怪乎？故清明之病，不在少年，而在吾人自身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