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暄闲话:相夫教子与相妇教女

余幼时先外祖母多以《穆桂英挂帅》、《打金枝》、《卷席筒》、《墙头马上》诸戏剧人物事迹教之,诲予忠孝仁义之道,建功报国之志。及至三纲五常,丈夫之道,先外祖母因予年龄尚小,未及教之。

及至余成年后,求学于江南,从商于江湖,迄今数十年矣。然先外祖母之教诲,无一日敢苟忘。是以友人戏曰:君自谓清高简傲,实迂腐逃世也;君自谓生不逢时,实不合时宜也。君所叹:使李将军遇高皇帝,万户侯岂足道哉!吾则不以为然。倘使君生于唐宋元明清,亦不过一落魄文人也。每每于此,余笑而不答,而深以为是。

又,先外祖母以予出生于丙辰年乙未月壬申日午时,谓余乃黉(红)门秀才之命。是以余幼时常以秀才自居,斯文做作,闻名乡里。及至余毕业三年,即名列某集团公司主任级干部时,笑语某堂兄曰:吾犹布衣县令也,岂许兄犹以傻二之名称我?

忆昔少年气盛,目空无物,以为天地万物为我而设,视功名利禄如探囊取物。及至中年始知“少年不识愁滋味”之愁字,如何写?是何味!

先外祖母尝语曰:“三篇文章做得好,天子钦点第一名。”余时虽年幼,然已知“状元袍红,长安花艳,名播天下,光宗耀祖”乃大丈夫之风流极致也。

如今余岁在而立,渐近不惑,始知“三十功名尘与土”,斯尘是何尘?彼土为何土也。状元红,长安花非但不可得,甚者不可得见者也。

时至今日,余犹一介布衣,是以县令与我相去遥遥;憨傻则与我须臾不离也。唐韩昌黎公《为裴丞相让官表》曰:天与朴诚,性惟愚直。余谓黄鲁直公颇得三昧。愚尔且鲁,鲁尔且直,夫为人若此岂非善养浩然之气大丈夫乎?然愚鲁朴诚,率然天真,于己于人尚有利,而于经世置业则一无用处也。夫经纶事务者,以财发身;羞谈阿堵者,为钱所困。此吾辈穷厄潦倒,落魄不堪,犹疏狂洒脱,轻俗傲物者,不得不慎,亦不得不为之付出代价之诫也。

当今天下,男女平等,甚或阴盛阳衰,牝鸡司晨者比比皆是。古之所谓夫妇纲常,荡然不存。所谓夫主外,妇主内,夫立业养家,妇相夫教子者,概亦面目全非也。吾辈穷士于此体会甚深。内子年收高于吾数倍,常戏言:吾由子相,子由吾养。余无以为对,惟诺诺尔。

岁至中秋,人到中年,是以郁子见落叶而悲秋,杨朱临歧路而恸哭也。余经历三十三年,始知相夫教子与相妇教女之间,无相差别,其理同一。智乎?愚乎?抑或达乎?余不可得知,惟究乎天问于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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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1. 紫云居士耳熟能详的豫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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