安县白水湖记

白水湖初名白水河,南距沸水镇约五里。因湖中有三口沸泉,涌流飞溅,且泉出汩汩呈白色,故名。其后堤坝修围,群山高堵,四面活水汇聚成湖,故始更称白水湖。

己丑岁中,正值暑热难堪之时,余困待家中,心悬气躁,肺腑无定。是遇课业尚未绸缪,调查着落不明,则余只身欲往北川。途经安昌镇,偏又早闻水声,盛名贯耳,便思停顿数日,一览湖光山色。

于是遣步问道,寻车前行。一路穿茂林,九曲回环,过山缺,急转陡下,风声车声呼啸交杂,不自觉转瞬已至。方入,则遇湖色半掩半现,徐徐清风拭面,顿然神怡心旷。循远而视,山势危耸,凌动欲飞,栖云挟雾,接肩比临。近岸渡口全乎在目,若干游船整序泊列,俟待松缆而发。是时微雨初霁,四下铅尘早去,空气清新如洗。林间漫步,幽径含露,两侧冷树生烟,菱草滴翠,朦胧中虚实幻化,其形不可揣度。再极目远眺,此时湖貌隐现过半,恰如明镜乍开,镶嵌于环周所围镜匣之内。湖水泛碧,映天照面,风起波动,山姿树影褶曲摇曳其上,饶有妍美可赞。石阶长梯码头,一端接山,一端触水,宽窄可估,深浅难测。合眼闲坐其上,远近天籁可闻,幽香暗浮左右,如饮甘洌清泉,足可静心寡欲,烦躁自然无踪。

自此处棹舟,未防心跃然已落湖上。但顾湖畔,鸥鹭翔集,悠然起降,若夫冬春两季,情形甚著。移中则见千岛错峙,星罗棋布,如颗颗绿珠散布玉盘之上,着扁舟一叶往来荡漾其间,走向一时莫辨。其中一岛,别致凸显,数间屋舍掩藏于林隙,白墙青瓦,雅致暝收,堪比摩诘辋川别墅,可上岸亲近一观。去岛行舟,紧随山形蜿蜒旋进,惊见黄牛一头,潜首取食草木中,全身血红如染,人扰之而不鸣,概知物我皆入画屏焉,蔚为称奇。湖中盛产加州鲈鱼,鲜美独绝,名冠遐迩,品后余味久居口中,数日乃消脱。出则行故道,顺拾遍地迷花怪石作陪,野趣也当足乐。又闻六小龄童曾续拍《西游记》于此,有感于景致风貌之美,欣然为之歌曰“绿岛浮碧波,鸥鹭自悠然”,亦传为佳话。

因流连湖色忘返,贻误归时,余只得于镇上客宿一晚,明日早起,斜雨霏霏不止,是故冒雨乘车而回。西去白水湖二里,可至沙汀故居睢水镇,返途所经桑枣镇,紧邻罗浮山,可一并游览。

余尝闻袁中郎有言“恋躯惜命,何用游山?与其死于床,何若死于一片冷石也。”余生虽有涯,而出游无尽,余当不负践行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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